壽云山,清晨。
王騰簡單查看了昨夜各鄉縣弟子們的匯報傳訊,稍加總結之后刻錄在玉簡之上,同時傳訊給柳盼和洛纖凝,這就算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
陪著妻子吃過早飯之后,便又端著一杯熱茶倚靠在了藤椅上。
他取出一瓶煅神丹放在手邊,隨意拋入口中兩顆,而后閉目養神輕輕哼著小曲兒,開始了一天緊張而又艱辛的修行。
山頂的桃柳宮苑之中。
趙慶也帶著檸妹回到了家里,兩人的神識交織勾連著,一同掃過家中的場景。
寢殿之中被褥折疊的整整齊齊,小姨沒在自己的小室中看書刻陣,姝月也沒有準備早飯……
紅檸含笑對著趙慶飛了個媚眼,而后收回了自己的神識不再跟他纏綿,極為乖巧的跟在身邊,兩人一起穿宮過殿登上了木階。
這九層宮閣雖說皆被高階聚靈陣所籠罩,但第八層作為全家的修行之地,還專門鋪設了大型的凈靈陣,隨時都可以萃取凝練靈石中的靈氣用以修行。
近乎粗暴的汲取靈石靈氣,修行效率自然要比吸收天地靈氣高得多。
而如今司幽宗手握的資源礦脈比丹霞都更勝三分,卻只養著幾十個練氣弟子還有趙慶一家,雖說七秀纖凝曾念可謝藝涵這些個執事長老也會消耗一些靈石,但幾個筑基修士也花不了多少。
唯有李丹鬼的月俸高了些,每月足足兩萬宗門貢獻。
這對于一個金丹修士來說,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兒了。
每年二十多萬靈石……楚國十年丁稅也才兩百萬靈石,卻能養得起三位金丹供奉。
李丹鬼相當于是吃著三位金丹的資源,不過人家是丹師,又年輕的很,金丹大修五百歲月才剛剛開始……自然是香的多。
以后還有機會再去紫珠丹塔,亦或是通過其他門徑成為十二樓弟子,趙慶也樂得給李哥多開點工資。
他們相熟也有十多年了,而且姝月和小姨又是甩手掌柜,朝廷的三個供奉也都有所屬的家族,司幽宗能有一個自己的金丹長老挺好的。
李哥可是正經的散修,沒有家族不說,還是從北漠頂著丹道天才的名頭一路混過來的,與不少宗門的長老弟子也都相識……讓他在司幽有個家最好不過了。
只可惜李哥太菜,到現在都還沒有老婆……
不過片刻,趙慶和紅檸便來到了第八層。
濃郁的靈氣化作了泉水,在玉碟玉器之中來回流淌著,叮咚作響。
這里也沒有什么靜室隔間,而是一整座寬廣的大殿,按司禾的說法……這里不能叫修行靜室,應該算作家里的日常活動室。
云窗之外是飛流激蕩的瀑布,窗下是一方棋盤,棋盤上黑白玉子交錯縱橫,是小姨和紅檸前兩天沒有下完的棋,留待以后慢慢下。
除此之外,還有極為綿柔的被褥鋪設在地上,能夠倚躺小憩,也可以全家共行魚水瘋狂一番。
不過趙慶顯然還沒能解鎖這個模式,這綿軟地鋪大多時候……都是姝月和小姨悠閑的躺在上面翻看書冊。
墻邊琴架劍架一應俱全,諸多輔修的香露或是曲譜也被紅檸擺的整整齊齊。
最深處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是一座小丹臺,丹臺下有精金鎖鏈纏繞鑲嵌著,某個小藥奴表示主人修行之時,她可以于此枯守陪伴。
但由于小姨和檸妹經常在這里下棋,趙慶為了照顧清歡,這十多天也沒有機會解鎖這個模式。
此地靈氣充裕,異香飄散,山好水好又無任何危險,顯然最適合修行。
然而……
“主人。”
此刻,顧清歡將自己的玉牌按下,盈盈起身讓出了位置,自己則是笑吟吟的跪在一旁。
她們顯然是打麻將打了個通宵……
紅檸腳步輕快,擠到了姝月身邊幫她琢磨牌型。
趙慶含笑攬過清歡嬌軀,使其柔軟身段極為別扭的窩在自己懷中,一起看著身前的玉牌……清歡自然也不會覺得有任何不適。
白發少女明眸輕抬瞟了紅檸一眼,逗弄道:“怎么樣,清歡的主人睡起來還舒服嗎?”
由于這些日子清歡火力最是兇猛,全家便都拿她來開玩笑。
清歡也毫不在意,鳳眸間滿是柔和,笑盈盈的望向紅檸想看她如何應答。
紅檸取出半路上買的糕點,一邊自顧自的拆解著油紙,一邊嬉笑道:“那自然是飄飄欲仙~”
小姨美眸扇動,纖指捏著玉牌在桌案上輕輕敲打兩下,而后拋出。
“二條。”
“睡清歡的主人,自然是要讓清歡守在一旁侍奉,才更為舒適。”
她隨手拾起一瓣桂花糕,喂給姝月吃了一口而后自己也輕抿一口。
至于拿清歡開涮這種事,她們三個親密無間,一路走來十多年了誰不知道誰啊?
也只有紅檸會心神微顫耳根泛紅……
檸妹朱唇微啟,原本打算嬉笑自己也要做主人的小奴,和清歡一起侍奉你們。
但她看了一眼司禾,話到嘴邊又收斂了很多:“這樣嗎……曉怡試過?”
小姨輕笑點頭,而后輕剜了趙慶和清歡一眼:“姝月享受的最多,你應該問她。”
王姝月抿唇而笑,也不言語,小手默默整理著自己的牌型。
趙慶輕撫懷中柔順的發絲,低頭與清歡四目相對,溫和道:“給你帶了洪記的牛雜面,等下陪你一起吃。”
司禾黛眉一挑,纖柔小足一腳踢在趙慶腿上:“我呢?”
趙慶:?
“主人不是說想要檸兒給你帶油茶嗎?”
“怎么,想喝白粥了?”
被趙慶當面開大,司禾也不生氣,她笑瞇瞇的掃過姝月和小姨臉上的笑意,輕佻道:“想呀,想吃飽喝足之后一巴掌拍死你!”
六人嬉笑打罵著糊弄完了最后一把麻將。
紅檸取出不少餐食擺置在桌案上,都是回來的路上跟趙慶一起買的,其中有不少都是出自長生坊外的鄉鎮,是她喜歡吃的口味。
司禾直接枕在了小姨的腿上,優哉游哉的等著投喂。
小姨美眸掃過眼前的各種煎餅蛋卷,輕笑道:“檸兒也愛吃素食?”
“嗯……我吃什么都行。”
“只是正巧尋到了這家老餅鋪,早年在長生坊修行的時候就嘗過幾次……”
趙慶沒有跟姝月小姨一起吃飯,而是帶著清歡躲回了一層寢殿獨處。
畢竟等下白婉秋到了司幽城,大家一起去見面逛逛,找一下劉子敬……到了下午就會出發前往遼國。
又留下司禾獨守空閣,是要挨罵的。
腦海中陰華輕蕩。
司禾:“你躲起來我就不罵你了嗎?”
趙慶:“主人寬宏大量,哪會跟小奴計較這些?”
司禾:“聽說你想喂我喝白粥?”
趙慶:“想沒想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
司禾:“想便想了,主人又不會怪你,但你知道說出來會是什么下場吧?”
趙慶沉默一瞬,還能有什么下場?
直面嫵媚慵倦的白發妖神,赤足,玉腿,狐耳,雪尾。
多好啊?
只不過是得咬牙一連承受十多天罷了。
反正血子試煉過后,自己要在山上呆著半年……
司禾輕佻一笑:“我問檸兒尋了天香魅惑之術的門道,化神蹂躪筑基不說,你的精魄還在我手里,更是隨意折磨……等死吧。”
趙慶心神搖曳,甚至竟有些期待。
雖然生活不能總是放縱,但禾媽的愛必須勇敢承受。
司禾清冷言語:“你會跪在地上磕頭,求主人多看你一眼。”
趙慶:“被魅惑的不算數。”
他沒再跟司禾拌嘴,而是捧起了清歡溫婉的容顏細細打量。
清歡雖說重新凝氣入體了,但不吃飯不睡覺肯定是要壞身子的,更不用說情欲放縱本就傷身。
顧清歡跪在主人身前,笑盈盈的摘下他的儲物戒,自己尋到了那座緊密封存的玉爐。
而后輕緩放在身前,其中自然是洪記的牛雜面了,而且趙慶為了保持口感,還特意叮囑老板將煮好的面另外封存。
香氣濃郁的玉爐上飄浮著蒙蒙水汽,點點油花被窗外朝陽映出色澤,小蔥肉片微微漂浮蕩漾,顯得分外可口。
清歡抬起纖手輕理了發絲,將自己的側顏完美展現給主人,而后鳳眸含笑俯跪欲飲……
但卻被趙慶及時制止了,將其抱在懷里用竹筷一口一口喂給她吃。
清歡笑吟吟道:“主人心疼了?”
不。
我是真的頂不住你這么勾引我……
而且你又沒吃沒睡的,難道是主人的懷抱不溫暖嗎!?
趙慶揉了揉清歡的香肩,溫和笑道:“吃些東西之后梳妝整理一番,等下咱們出門去尋白師姐。”
顧清歡鳳眸間蕩起漣漪,柔聲道:“主人本就是最寵清歡……曉怡偶爾拿清歡打趣,主人不用心疼清歡。”
她輕輕眨眼轉而又笑:“清歡是主人的玩物呀。”
趙慶:……
這哪個男人能受得了啊!
他輕笑道:“你總是這樣,我會忍不住故意去折磨你的。”
清歡也笑:“修行歲月悠長,有清歡這般陪著主人,日子便也不會那么枯燥。”
“況且清歡自身也甘愿為主人沉淪。”
趙慶稍加沉吟,輕緩應聲:“那主人也陪著你。”
他此刻頗有一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雖然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這些年清歡的心理養護從未停止,但為什么清歡卻越來越趨近藥奴的性子了?
趙慶很想找個機會跟清歡談情說愛,獨處乘舟蕩漾星河,只是說說話喝喝酒談談心那樣……但清歡每次都能把他給帶進溝里去……
·
巳時。
微風輕拂桃柳,清香四溢。
司幽城寬廣的長街之上,也漸漸有了行人。
不過卻都修為不高,這些人并非散修,而是司幽弟子的家眷,亦或是血衣樓的客卿,還有丹鬼為自己丹閣收下的學徒。
趙慶一家自然也在其中。
他們要游逛著見見丹鬼,等候白婉秋的到來,之后再去紫霞居喊上劉子敬,一起前往血神峰參加血子試煉。
準確的說,是看別人參加血子試煉……畢竟趙慶是內定的血子,只需要在試煉里走個流程宣布一下就行。
趙慶緊握嬌妻的皓腕走在最前方,兩人腳步輕快,觀望著偶爾見到的修士。
清歡則是和紅檸互相攙挽著,與落在身后的小姨說笑不停。
小姨今天專門施了淡妝,神情清冷朱唇如丹,身穿那件芙蓉纏枝錦袍,腰間束有寶紅紋帶。
墜在四人身后優哉游哉的游逛,美眸中滿是柔和笑意。
她本就如此習慣了,即便是以往出去游玩,姝月和趙慶帶著清歡嬉鬧,她也是遠遠在后面踏水閑游。
紅檸輕笑問詢道:“這血子試煉,你參加嗎?”
小姨美眸輕抬,輕柔幫著清歡理了理水袖,含笑搖頭。
“原本想著參加的。”
“和清歡一起闖闖看看,只不過清歡如今修為不復,只剩我自己便也覺得沒什么意思了。”
“況且以我筑基二層的修為,雖說有些陣道手段,但也走不了多遠。”
紅檸水眸閃過一絲詫異,傾身在清歡耳邊嬉笑道:“真難想象你出手戰斗是什么樣子……”
清歡柔和笑道:“清歡蠢笨,只能煉丹的時候幫著主人打打下手,修行以來也幾乎沒有與人廝殺過什么。”
小姨輕挑黛眉,沒有說話。
清歡確實不怎么跟人廝殺戰斗,但她動起手來卻是兇厲非常,極為果決。
自幼受人白眼慣見生死的她,比自己和姝月都心狠的多,遠不似表面這般柔柔弱弱。
偶爾和姝月去拜見清辭,李清辭總是潑辣言語——“小蹄子打小就倔,自己被醉鬼打罵了都不哭不喊的,夜里跑出去給人家柴房燒了。”
紅檸緊挽清歡藕臂,嬉笑道:“你哪里蠢笨了?”
“你呀~就是脾氣太軟~”
小姨美眸扇動,也沒有去糾正紅檸的說法,而是調笑道:“你們兩個脾氣都軟,還抵不過姝月會撒嬌惹火。”
……
走在三人身前的王姝月與丈夫緊貼著,顯然沒有去聽后面在說什么……
而是私下里和丈夫傳音說著另外的事。
“咱們當年要是司幽宗的弟子就好了,至少入城購置雜物,不用擔心被人給劫了。”
“更不會有四象門跑來作亂,加入血衣樓成為客卿也方便的多。”
趙慶緩緩捏動著嬌妻皓腕,傳音笑道:“咱們那時候運氣已經很好了,至少還活著不是?”
雖說永寧州有蘭慶集坐鎮著,禁止修士隨意廝殺爭斗。
但人家管的是天下大勢,守得是國與國之間不會發生修士大戰……至少陳長生不能腦袋一熱,楚國北擴兩萬里把大漠給吞了……
像是練氣小修,或是筑基金丹之間的個人過節,莫說是在永寧州,即便是在中州,該被打劫的時候還是被打劫。
趙慶帶著姝月緩行幾步,等到紅檸清歡和小姨跟上來。
“檸兒想在城中開一家鋪子玩玩,咱們賣什么合適?”
他如此說笑著,心知檸妹就是腦袋一熱,肯定不是想著每天守在鋪子里當掌柜……她這種見一處是一出的模樣,趙慶在瑤山鬼市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了。
“鋪子?”
姝月脆聲笑道:“賣衣袍綢緞合適,或是打造一處劍齋,專賣各種層次的靈劍凡劍。”
“糕點吧?”
小姨美眸閃爍,輕笑道:“檸兒與我口味相合,也愛吃些甜甜糯糯的,咱們可以請幾位手藝不錯的婦人來做糕點。”
紅檸烏溜溜的眸子轉動,轉而看向不曾開口的清歡:“幫著出個主意?”
顧清歡:……
她很少參與這種事的討論,此刻與主人對視一眼,笑吟吟道:“賣茶?”
“以后主人成了血子,總有機會接觸到各種各樣的靈茶佳品,咱們擺置一些高價售賣,也算是在城中有一處歇息之地。”
姝月思索著點頭應和道:“賣茶也行……還能開個書齋賣話本,一起賣。”
趙慶心思微動,寵溺的揉了揉嬌妻的發絲,心說我就知道你會這么尋思……
紅檸又起了興致,把清歡推給小姨之后輕快邁步:“咱們先找家合適的店面再說。”
一行五人足足游逛了一個時辰,連原本要拜訪的李哥都晾在了一邊。
直到日上中天,他們才在司幽城的西南角尋到了心儀的店面。
是極為偏僻的一座閣樓,平時幾乎不會有任何人來這里,又在城池最深處……其實并不適合開店。
但這里也有一個好處——在壽云山的范圍之內。
司幽城是由丹霞故地改建而來,有大約十之一二的街巷都在壽云山上,雖說是在墻角……但自己家開個后門而已,沒有任何阻礙。
至于賣什么,也由不得檸妹和小姨一起商量了。
白發少女笑嘻嘻的看著去而復返的五人,自顧自的一腳踢開了店門,念念有詞:“我都想好了,咱們開一家玄機閣吧?”
“玄機閣?賣什么?”姝月疑惑道。
司禾小手一揮,大把的黃紙玉簡,還有各種書冊經籍散落一地。
“賣盲盒啊,練氣二百靈石,筑基三千靈石,金丹兩萬靈石,元嬰三十萬靈石,化神五百萬靈石……”
趙慶:???
他神識掃過滿地的廢品,哪里不清楚這都是司禾自己在山上撿的垃圾,還有敲詐道信的東西……也包括早年偷看抄錄別人的功法,陸青的遺產也在里面。
但讓他驚訝的是——化神境的垃圾你也有?!
紅檸顯然也是驚到了,雖說娘娘是化神修為……但這么處理著售賣自己的法門不合適吧?
司禾櫻唇微撇,含糊道:“打個招牌玩兒唄。”
“反正來買東西的也都是練氣筑基……真要有人出五百萬靈石買化神境的盲盒,我再想辦法給他弄點兒好東西湊合一下。”
“正巧陸青留下了幾百方遮蔽神識的器材,我都不知道干什么用,以后用來造盲盒吧。”
趙慶沉默良久,從身上摸出了不少閑置的玉簡。
《劈山訣》、《秀鸞劍》、《流云棍法》、《玄姹引陽訣》、《蛇象真意》……
他感受著司禾內心新奇的想法,提議道:“去曾念可那里淘點兒賣不出去的法訣靈器?”
姝月沉默一瞬,輕疑道:“總要有些新奇珍貴的物件吧?不然大家總虧,便也沒什么人買了。”
說干就干,紅檸很快便從儲物戒中翻出了各種閑置功法和靈琴……
司禾稍顯興奮,挑釁的對著趙慶揚了揚下巴。
如果鋪子真能開下去,她偶爾也能來司幽城這一角玩玩。
雖然她出不去壽云山……但是別人可以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