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寶府深處,萬籟俱寂,唯余道韻流轉的微鳴。
李牧盤坐于混沌道樹之下,身形與巍峨樹干幾乎融為一體,肌膚紋理間隱現木質道痕,混沌道樹主干之上,混沌道果懸停旋轉,表面裂痕已淡去十之七八,其內里,赤金、幽藍、紫電三色光華仍如困獸般時隱時現,躁動沖撞,引動周遭混沌氣流泛起細微漣漪。
李牧心神沉凝,引動幽冥血界本源,遠方,那方蛻變新生的生死輪轉池轟然響應,池底那點混沌氣旋加速轉動,精純無比的生死二氣與輪回道韻被跨越虛空接引而來,如甘霖瀑流,澆灌在混沌道果之上。
同時,金傀界的庚金銳氣、玄淵燼界的寂滅燼火、時墟界的流光時序、幻靈界的虛實念力……諸界本源之力沿著混沌道樹龐雜根系奔涌匯聚,化作一道道色澤各異的法則溪流,纏繞上道果。
“煉。”
李牧心念如錘,引諸界偉力為洪爐,以輪回道韻為薪柴,對著道果內那三道頑固的界主本源悍然錘落。
“嗤啦!”
道果內部,赤金神炎瘋狂炸開,欲焚盡萬物;幽藍寒潮席卷,意圖凍結時空;紫電雷霆狂舞,咆哮著撕裂一切。
李牧面色無波,周身混沌道則如億萬鎖鏈探入道果,輪回之力沖刷,將炎之暴虐納入死寂,將冰之酷寒導向生機,將雷之毀滅引入歸無,諸界本源則源源不斷補充著消耗,穩固著道果根基。
這是一個水磨工夫,急不得,也緩不得,李牧如同老練的匠人,耐心雕琢著這塊混沌璞玉,要將那三抹異色徹底化為己用,融入混沌大道循環。
……
熾炎神界,根源熔海最深處,充斥壓抑死寂的氣息。
熔海核心,炎神本尊巍峨神軀盤坐,胸口那道被混沌巨斧斬開的恐怖傷痕依舊猙獰,灰蒙氣流如跗骨之蛆纏繞其上,不斷磨滅著新生的神炎道則,阻止傷勢徹底愈合,周身原本灼烈霸道的焚世神炎,此刻也顯得有些明滅不定。
“咳……”
一聲沉悶的咳喘自神軀深處傳出,炎神本尊緩緩睜開雙眸,眼底赤金神光黯淡,疲憊與痛楚難以掩飾。
炎神本尊低頭凝視胸前道傷,面色陰沉如水,這混沌道痕頑固至極,縱使他調動一界本源日夜沖刷,也僅能勉強壓制,使其不再惡化,想要根除,難如登天。
“混沌道主……”炎神本尊帶著刻骨恨意的怒道,更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驚懼,那一斧之威,不僅重創其軀,更在其道心留下陰影。
炎神本尊首,目光穿透無盡虛空,仿佛看到那株扎根幽冥、勾連諸界的混沌道樹;其散發出的混沌道韻,如無形潮汐,不斷侵蝕著周邊界域的法則穩定。
“不能再等下去了。”炎神本尊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待他恢復傷勢,根基穩固,必是我等末日!”
虛空震顫,根源熔海深處,炎神本尊胸前道傷迸發刺骨寒意,灰蒙氣流如活物蠕動,蠶食著他萬古不滅的神炎根基。他赤金眼眸中閃過一絲痛楚,更有一縷難以壓制的驚懼。那一斧之威,不僅斬裂神軀,更在他道心種下混沌夢魘。
炎神伸手一招,—個焚世炎爐浮現而出。
“以吾神血為引,焚世道則為橋,跨界通靈,召!”
炎神本尊噴出一口精血,融入焚世炎爐,爐心驟然爆發熾烈神光,一道暗紅流光撕裂虛空,無視界域阻隔,悍然沖向寒冰神界,萬雷神域。
寒冰神界,凍土神殿。
冰骸主宰正以萬載玄冰養護己身,九顆新生頭骨浮現,環繞周身汲取極寒本源,修復身上的道傷,忽然,她面前虛空裂開,一道暗紅流光攜著炎神急迫的意念降臨。
幾乎同時,萬雷神域,萬雷海眼深處。
萬古雷神殘軀浸泡在雷池本源中,紫電繚繞,試圖重塑被斬滅的半數身軀,一道暗紅流光破開雷幕,帶來炎神的召喚。
三位界主,隔著無盡虛空,神念藉由焚世炎爐之力,交匯一處。
“二位,混沌道主之勢,已非一界可擋。”炎神本尊意念率先傳遞,帶著虛弱,更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我之道傷,混沌之氣纏繞,千載難愈。彼之混沌道域,吞納諸界,其道果若成,諸天皆為資糧。今日我等受創遁走,來日他恢復如初,豈會放過我等三界?”
冰骸主宰周身寒氣一滯,新生頭骨發出細微的咔咔聲,冰冷回應:“汝欲何為?”
冰骸主宰同樣感受到體內那道混沌劍意難以驅除,如跗骨之蛆,不斷侵蝕她的極寒道基。
萬古雷神怒吼震蕩虛空:“莫非還要再去送死?那一斧……那一斧幾乎斬斷本帝雷罰權柄!”
萬古雷神雷軀,紫電明滅不定,顯然,仍心有余悸。
“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坐以待斃!”炎神本尊意念陡然拔高,焚世炎爐在他虛影手中劇烈跳動:“單憑我等三界,或許難以正面抗衡。然,諸天萬界,浩瀚無垠,能者輩出,那混沌道主如此霸道,豈會不引眾怒?”
“吾等本源皆遭混沌侵蝕,道基動搖,此仇此恨,傾盡星河難洗!”炎神本尊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鏗鏘,胸口傷痕處灰氣隱現,引動神軀微微震顫:“然單憑我等如今狀態,再尋上門去,不過徒增其混沌道果資糧。”
冰骸主宰周身的寒氣凝滯如萬古玄冰,沉聲道:“混沌道主……其勢已成。那株道樹扎根幽冥,勾連諸界,吞吐法則。假以時日,恐非我等三界能制。”
萬古雷神怒吼,殘軀上雷光爆裂,將周遭虛空映照得一片紫白:“難不成就此罷休,眼睜睜看他登臨絕頂,再將我等一一清算?”
“罷休?豈能罷休!”炎神本尊眸中赤金神焰猛然一跳:“正因他霸道如此,吞噬諸界本源以養己身,方會犯下眾怒!諸天萬界,豈容他一人獨尊?那太宇仙界,自詡正道魁首,執掌乾坤秩序;九霄靈界,萬靈繁衍,底蘊深不可測;星辰古界,觀望已久,其內老怪算計深沉;還有那玄黃古界,傳聞乃太古破碎之地,藏著諸多隱秘……這些勢力,豈會坐視混沌蔓延,危及自身?”
冰骸主宰幽藍眼眸閃爍:“你的意思,是聯合他們?”
“不錯!”炎神本尊斬釘截鐵:“組建‘伐混沌盟’!集諸界之力,共討此獠!趁其道果未竟全功,傷勢未復,一舉踏平幽冥血界,焚毀其道果!”
萬古雷神沉默片刻,紫電在獨眼中明滅:“此計……或可一試。然那些老家伙,個個不見兔子不鷹,若無足夠利害,豈會輕易下場?”
炎神本尊催動焚世炎爐,爐心光焰再盛。“利害?混沌道主便是最大的利害!告知他們,幽冥血界已成混沌前哨,其道染諸天之勢初顯。今日是我熾炎、寒冰、雷罰三界受難,來日,那混沌巨斧便會懸于他們界域之上!唇亡齒寒之理,他們豈會不懂?”
“善。”冰骸主宰緩緩吐出一個字,周身寒氣收斂,九顆頭骨停止轉動,達成共識。
“便依此議!本帝倒要看看,諸界聯軍之下,那混沌道主還能逞兇到幾時!”萬古雷神獰笑,雷音滾滾。
“事不宜遲!”炎神本尊喝道:“即刻派遣使者,攜帶我等信物與盟約玉簡,分頭行事!”
……
熾炎神界,一道熾白流光撕裂長空,直奔那傳聞中仙氣繚繞、法則完善的“太宇仙界”而去。流光中,一位身披赤炎神袍、面容肅穆的神使,太宇仙界素來超然,此次游說,成敗難料。
寒冰神界,一點幽藍寒星悄無聲息地沒入虛空夾層,向著“九霄靈界”的方向穿梭。寒星之內,一位由純凈冰晶構筑的使者疾馳,九霄靈界萬族林立,關系錯綜復雜,需以利動之,以害懾之。
雷罰神域,一道紫電霹靂以超越光陰之速,破開層層雷云,目標直指那星光璀璨、神秘莫測的“星辰古界”。
雷霆之中,御雷神將親自出馬,面色陰沉,星辰古界那些老古董,最擅推演天機,不知對混沌之劫看到了多少。
……
太宇仙界,南天門巍峨聳立,霞光萬道。
熾炎神使化作一道人形火光,落在云霧繚繞的仙階之前,他尚未開口,一名手持拂塵、仙風道骨的老者便已現身,擋在前路。
“炎神使者,不在熾炎神界納福,何故踏足我太宇仙土?”老者聲音平和,卻帶著婉拒之色。
神使躬身,奉上炎神所凝玉簡:“晚輩奉炎神至尊之命,特來拜會仙帝。混沌魔主張狂,吞噬諸界,其勢危殆,已傷我界本源。今我熾炎、寒冰、雷罰三界,欲聯合諸天正義之師,共組‘伐混沌盟’,特請太宇仙界主持大局,挽狂瀾于既倒!”
老者拂塵輕掃,玉簡內容了然于心,并未立刻表態。“混沌之事,我仙界亦有耳聞。然,天道運行,自有其理。此事關乎重大,需稟明仙帝,與諸天君共議。使者請先往迎仙閣歇息,靜候佳音。”
神使心中一沉,知道這是推諉之詞,卻也只能依言而行。
……
九霄靈界,萬靈祖殿。
寒冰使者踏入大殿,瞬間感受到無數道強橫意念掃過。殿內光影變幻,有巨木參天,有神禽展翅,有古獸低吼,形態各異的大能者投影匯聚于此。
“冰骸主宰座下使者,見過諸位靈尊。”使者聲音清冷,奉上盟約:“混沌擴張,道染諸天,萬靈皆可為食糧。今三界愿為首倡,邀九霄靈界共舉義旗,鏟除混沌禍根,還諸界清明。”
一道蒼老的聲音自一株通天古木中傳出:“混沌……確為異數,然,其勢正熾,鋒芒難擋,本界繁衍不易,貿然卷入此等界域大戰,恐生靈涂炭。”
另一道銳利如鷹啼的聲音響起:“哼!待混沌臨頭,豈有完卵?三界愿出此重寶,可見其誠。本尊認為,當派兵助戰!”
殿內頓時議論紛紛,有主張靜觀其變者,有主張聯合自保者,一時難以決斷。
……
星辰古界,觀星臺上。
御雷神將踏著雷光降臨,只見一位身著星袍、面容籠罩在朦朧星光中的老者,正仰觀天象,指尖無數星辰虛影生滅。
“雷神域御雷,見過星祭大人。”御雷神將拱手,送上界主玉簡:“混沌亂道,侵吞萬界,星祭大人執掌星辰運轉,洞悉天機,當知此劫非同小可。我三界欲結‘伐混沌盟’,望星辰古界加入,共抗大敵。”
星祭老者緩緩低頭,眼眸中似有星河輪轉:“混沌起于微末,納萬法歸一身,確已擾動諸界星軌。”
話音一落,星祭老者指尖輕點,一片星圖展開,其中代表幽冥血界的區域已被一片灰蒙混沌籠罩,且在不斷緩慢擴張。“此戰,不可避免。然時機……尚未至。”
御雷神將急道:“星祭大人!待其時至,恐我等皆成混沌養分!”
星祭老者沉默片刻,緩聲道:“且回去告知三位界主,星辰古界已知此事。盟約之事,容后再議。或許……待那混沌道樹再生長幾分,觸及某些存在的根本利益時,方是諸界真正聯手之機。”
……
三位界主的神念隔空感應著使者們的遭遇,心情愈發沉重,太宇仙界的敷衍,九霄靈界的爭執,星辰古界的觀望,玄黃古界的沉寂……組建“伐混沌盟”之路,注定布滿荊棘。
“看來,僅憑口舌與些許利誘,難以說動他們。”炎神本尊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與冷厲。
“需得讓混沌道主,再做出一些天怒人怨之事方可。”冰骸主宰幽幽道。
“或者,我等需先拿出更大的‘誠意’……”萬古雷神眼中閃過一絲狠辣。
三位界主的意念在焚世炎爐的光焰中交織不止,各種謀劃,于無聲中悄然展開。
混沌寶府內,李牧頭頂的混沌道果猛然一震,其內那道赤金神炎殘余發出一聲不甘的哀鳴,徹底潰散,化為精純的火行本源,融入混沌灰蒙之中。道果色澤,似乎又深邃了一分。
李牧閉合的眼瞼微動,似有所感,卻又很快歸于沉寂,繼續引導著輪回池水與諸界之力,涌向下一道雷霆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