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莞轉頭,看見正彎腰鋪被子的蘇婷。
蘇婷性子軟,平時說話都細聲細氣的,跟人紅臉都不會。
但她心思細,自從上次她鼓起勇氣幫了自己,也正式成為合作社一員。
這段日子,她人也開朗起來。
更重要的是……蘇婷經過林東野那事兒后,對感情這方面也看開了不少,多了一份過來人的通達。
“蘇婷……”
“啊?”蘇婷有些茫然地看過來,“怎么了?”
溫莞拍了拍身邊的床板:“過來坐,跟你說個事兒。”
蘇婷不明所以,但還是走過來挨著溫莞坐下。
溫莞把信遞給她,語氣坦誠:“我就不瞞你了,剛才在門口,是陳澤。他……硬塞給我這個。”
蘇婷的嘴巴長得老大,看著那個信封,又看看溫莞。
這……
這是情書啊,這個八卦,是她可以知道的嗎?
溫莞用手伸了伸嘴巴,提醒她把嘴巴閉上。
“蘇婷,你知道的,前段時間陳澤處境不太好,心情也低落。”
“我幫了他,是因為覺得他無辜被牽連,純粹是同志間的互助。他可能……是誤解了什么,總之,這對他沒那個意思,這信我不能收。”
“我想請你幫幫我。”
“那,你想我怎么做?”
“你找個機會,幫我把信還給她,替我和他說清楚。”
蘇婷低頭看著手里的信封,覺得有千斤重。
她知道溫莞告訴她這個事情是信任自己,可她……又是沒出息的膽怯了。
讓她去面對陳澤,還要說那么明白的話,光是想想就覺得臉要燒起來。
“不用你說太多。”
溫莞握住她微涼的手,語氣溫和:“你就找個沒旁人的時候,把這信還給他。”
“就說是我讓你把這個還給他,告訴他,我對他沒那方面的意思 。希望他不要誤會,以后還是好同志。”
溫莞把關鍵的話掰開了揉碎了教給她。
蘇婷努力把這幾句話在心里默念了好幾遍,感覺稍微有了點底。
“好、好吧,我……替你說。”
蘇婷把信小心地揣進口袋里,像是接下了什么重要的使命。
這段時間在合作社,溫莞和大家都很照顧她,她也逐漸找回了自信……
如今不過是送信這么一件小事,溫莞肯信任她,她便暗暗鉚了勁。
一定得把這事辦妥當!
聊完陳澤的事,屋子靜下來,蘇婷也睡了過去。
溫莞卻因為這個小插曲,睜著眼睛,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她悄悄地起身,坐到木桌前,拿起那面巴掌大的小圓鏡。
黑暗中,鏡子映出的影像有些模糊。
她湊近了些,又對著鏡子眨了眨眼,眼角的倦意很濃,可那雙眼睛亮得很。
看著看著,她就笑起來了。
沒想到不過是隨口說的幾句幫襯話,竟能被人這般記掛著。
這么看來,或許有些感情,也并沒有她想象中那么難以觸碰。
鏡子放下,她偷偷拿出藏在抽屜里的那封信。
是京市來……
好幾天了,她一直沒有拆。
信封上的字,棱角分明,一如那人。
心口那股無名煩悶又涌了上來。
躲是躲不過的。
她吸了口氣,終于將信展開。
信紙薄薄的,只有寥寥幾行字。
內容無非是匯報他已經平安回京,知道了溫莞他們被縣里表揚,表達了祝賀。
再就是,占據篇幅最多的,叮囑她注意身體。
內容都在意料之中。
報平安,交代近況,叮囑她。
每一個字都規規矩矩,就像謝驍這個人,把所有情緒死死摁在底下,只在字縫間透出點關心。
可也就是這點關心,讓她心口發酸。
要不要回信呢?
她拿出信紙,筆尖懸在紙上,半天落不下去。
寫什么呢?
這段日子,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中……
她嘆了口氣,還是收回了紙。
不管寫什么,除了讓他懸心,還能有什么用?
她把空白信紙,連同那封他的來信,一起折好,壓在了抽屜最底層。
*
京市,夜。
晚風呼嘯,謝驍剛帶著隊伍從一場高強度的野外拉練回來。
剛卸下裝備,水都沒顧上喝一口,腳已經先邁到了通信室門口。
“今天,有我的信嗎?”
通信員翻得仔細,手指劃過一封封信:“報告謝團長,我得翻一下……”
他在籃子里翻找著,喃喃道:“這是王連長、李營長、還有孫副團長的……”
“謝團長,沒有您的!”
謝驍有點失望,剛準備離開,卻又被通信員喊住。
通訊員抽出壓在最下面那份,喊著:“謝團長……”
“這里,有一封周小柱同志的信!他上午跟車去團部拉物資了,麻煩您順手捎給他,可以嗎?”
謝驍瞥了一眼那信封,上面赫然寫著“周小柱同志親啟”。
看地址,應該是從他老家寄來的。
他隨手接過來,塞進作訓服的上衣口袋。
走回軍區宿舍,他推開周小柱的宿舍門。
周小柱看清來人,“噌”地一下彈起來,立正:“團長!”
“嗯。”
謝驍應了聲,從口袋掏出那封信,往周小柱手上一丟。
“你的。”
“哎喲,謝謝連長!”
周小柱看著信,臉上笑開了花,嘴里也開始叭叭個不停。
“嘿!是我娘寄來的,說家里收成還行,讓我別惦記,哎?!”
他像是看到什么激動的字眼,黝黑的臉一下紅了起來。
“呃,我娘信里提了一嘴,說給我介紹了一個姑娘,那姑娘……”
他越說聲音越小,手指頭無意識地搓著那封家信的邊角。
信里催他抽出時間,回老家和姑娘見個面。
可是,現在既不是逢年也不是過節的,他哪好意思開口請假?
周小柱訕訕的望著謝驍……
只見他靠在門框上,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氣兒。
他趕緊把剛冒頭的興奮壓下去。
團長和嫂子也不知道又鬧了啥矛盾,明明感覺彼此有意,兩人卻隔得天遠地遠。
瞧團長這模樣,八成是想媳婦想的夜夜發瘋。
自己可不能把幸福表現得太扎眼,平白無故給自個兒找不痛快。
“咳咳,團長,差點忘了說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