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去找溫姐姐的!”
招娣忽然鼓起勇氣,對著春梅道,“大姐,溫姐姐是從縣里來的干部,她認識好多人!肯定能幫我們請到好大夫給娘看病!還能……還能……”
春梅猜到她要說什么,臉色唰地變了。
“招娣!”
她緊張地瞥了溫莞一眼,眼神里充滿了驚慌。
“溫同志,小孩子家懂什么!招娣的話您別放在心上。”
她不知道招娣到底跟溫莞說了多少,只是買孩子的事,終究不光彩。
溫莞沒有追問下去,只是看看襁褓里的孩子。
小臉干瘦,沒什么肉,看著比同齡孩子小了一圈,哭聲也是有氣無力。
“大人的病著拖不起,還有這孩子……我在縣醫院認識醫生,若是需要,我能幫著問問。”
春梅抱著孩子的手緊了緊,眼神掙扎。
她當然想給娘和孩子看病,可是,爹還有奶奶那邊……
“大姐!”招娣上前一步,瘦小的身板挺得直直的。
“還等啥?等爹回來拿主意?等奶奶發話?你看看娘,她等得起嗎?”
“溫姐姐是好人,肯幫我們。你怕爹罵,怕奶奶責怪,難道就不怕娘沒了嗎?!”
春梅看著招娣那副豁出去的模樣,眼淚無聲地滾落下來,重重地點了下頭:“……麻煩您了,溫同志。”
得了首肯,溫莞便和春梅說定,明日帶醫生上門看看,畢竟田嬸子病得重,挪動不得。
事不宜遲,溫莞立刻動身往縣醫院趕,想去請位醫生。
只是……她熟悉的醫生,除了江曼,好像也想不到第二個。
雖說江曼嘴上從不饒人,可幾次接觸下來,溫莞看得出,她心是熱的,做事也極負責任。
至于,先前林東野說的她和謝驍的那點子事情,溫莞其實并未全然當真。
太陽漸漸落山,等她趕回縣醫院的時候,正值江曼下班。
“江曼!”溫莞趕緊喊住她。
江曼轉過頭,看到是溫莞,眉頭皺了皺。
“有什么事?”
溫莞上前,直接說明來意:“沙子墩公社有個我認識的嬸子,咳嗽半個多月了,一直不見好,現在炕都起不來。我想麻煩你,能不能明天去給她瞧瞧?”
“咳嗽半個多月?還起不來炕了?”江曼重復了一遍,臉色立刻嚴肅起來。
她二話不說,一把往回走:“這拖不得,等不到明天了。你在這兒等著!”
她返回醫院值班室,沒多久就挎著一個急救包出來,利落地坐在自行車后座:“走,帶路,現在就去。”
溫莞沒想到她這么干脆,愣了一下,隨即趕緊扶穩車把,蹬起車子就往沙子墩趕。
土路顛簸,江曼一手抓著藥箱,一手扶著后座,一路上一句話也沒多問。
直到看見村子輪廓,她才在后座開口。
“病人多大年紀?除了咳嗽,還有沒有發燒、咳血?”
“大概四五十歲。燒不燒不清楚,但咳得很厲害,沒什么精神。”溫莞努力回憶著。
“嗯。”
到了田家院外,溫莞剛停穩車,江曼就挎上藥包往里走。
“是這一戶?”
“嗯。”
昏暗的屋里,春梅還抱著那嬰兒,見到去而復返的溫莞一時愣住。
“春梅,這是縣醫院的江醫生,來給嬸子看看。”溫莞簡短介紹。
春梅震驚:“這醫生……這么快就來了?”
招娣趕緊打開門,將江曼引到炕邊。
江曼拿出聽診器,仔細為田嬸子檢查身體。
春梅緊張地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檢查完,江曼眉頭蹙緊,一邊打開藥包取藥一邊說:“肺部感染很嚴重,已經拖成肺炎了。必須立刻用藥。”
她配了幾片藥,讓春梅去倒溫水:“先讓她服下去,控制炎癥。明天一早,最好想辦法送到醫院輸液,光靠口服藥不夠。”
接著,她的目光轉向春梅懷里那個嬰兒,自打一進來,她就聽出這孩子哭聲不對。
“這孩子怎么回事?抱過來我看看。”
春梅下意識抱緊孩子,臉上掠過慌亂。
溫莞輕輕推了她一下:“給江醫生看看,孩子哭得不對。”
春梅這才遲疑著上前。
江曼小心接過那嬰兒,入手只覺分量很輕。
她又用聽診器聽了呼吸音,臉色越來越沉。
“這孩子多大了?”
“大概一兩個月吧……”春梅聲音發虛。
“大概?”江曼疑惑,繼續問:“那他平時吃什么?”
“就……就是米糊,有時候兌點糖水……”春梅越說聲音越小。
“胡鬧!這么小的孩子,腸胃根本沒長全,哪能喂這些?”
江曼收回聽診器,給出診斷。
“先天底薄,又受涼,再被你這么亂喂,再拖下去,神仙都難救!”
“明天帶去縣醫院,我找一個專門治療兒科病的醫生看看。”
春梅被這話嚇得,抱著孩子的胳膊都在抖。
江曼掃過她慘白的臉,沒再追問孩子喂養不當的更深原因。
只硬邦邦甩下一句:“按我說的做,命要緊。”
月亮從樹梢升起,村莊變得安靜起來。
溫莞騎著車,江曼用手電筒照著路。
溫莞有些意外,江曼這么細心,連手電筒都帶上了。
一路無話。
直到能望見縣里零星的燈火,溫莞才開口:“今晚,真謝謝你了,江醫生。要不是你……”
江曼在后座打斷她,“用不著謝我。我是醫生,碰上了就不能不管,換誰都一樣。”
沉默了一會兒,江曼像是隨口一問。
“你和謝驍……最近怎么樣了?”
“還行。”
“哦。”
快到醫院時,江曼深吸口氣,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
“對了,溫莞,有件事得跟你說清楚。上回林東野看見我對謝驍獻殷勤,純屬誤會,是他自己瞎想的。”
“我以前……確實覺得謝驍這人還行,但也就那么一點點。”
“現在?”她輕哼一聲,帶著點毫不掩飾的嫌棄。
“現在早沒那回事了!他那副冷冰冰凍死人的德行,誰愛搭理誰搭理去。”
凍死人德行?
溫莞猛地剎車,停在醫院邊的樹蔭下。
江曼下了車,聲音格外認真:“跟你提這個,是怕你誤會。另外……”
江曼握緊拳頭,義憤填膺:“那個林東野,你離他遠點。他看你的眼神不地道,心思活絡著呢,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老實人。話我說到了,走了。”
說罷,她干脆地挎好藥包,轉身離開。
溫莞站在原地,想著江曼形容謝驍的詞,不自覺彎了彎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