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溫莞忙完供銷社的事情,心里總記掛著田嬸子,不知道她們有沒有去縣醫院。
話都已說到那份上,按理說為了身體,總該去看看。
可她心里總有些不踏實,趁著午休,她又趕去了縣醫院。
來到縣醫院。
就看見招娣和來娣兩個小丫頭孤零零坐在臺階上,小臉皺成一團。
“招娣?來娣?”溫莞喊。
看到溫莞來了,來娣癟了癟嘴,哭著跑了過來。
“溫姐姐,我娘要住院,可是奶奶不同意,把爹帶走了……還有弟弟,弟弟也要住,奶奶說沒錢了,買他花了好多錢……”
小丫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反觀招娣坐在那里,小手緊緊攥著,一聲不吭。
“來娣,你先別哭。”安撫完來娣,溫莞又走到招娣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相對于妹妹,姐姐的心里反而承擔了更多的壓力。
“招娣,你娘還有弟弟呢?”
“在里面。”
招娣抬起頭,聲音很低,“昨天那位女醫生給安排了治療,但錢不夠。”
“大姐回婆家借錢了……”
可她心里明白,就算借到錢,恐怕也沒有多少。
她望著溫莞,眼里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溫姐姐,你可不可以幫弟弟找到自己家?他不是我娘生的。”
這事兒溫莞知道,只是她不知道該怎么插手。
她暗中打聽過,公安局并沒有接到孩子丟失的報案。
這孩子,多半是被遺棄的。
“招娣,姐姐也想幫,但這事急不得。我先進去看看你娘。”
等溫莞進入病房,田嬸子已經醒了,臉色依舊慘白,但眼神清明了些。
她看到溫莞,知道這就是女兒口中幫忙的姐姐。
“溫同志,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怕是熬不過去了……”
溫莞忙扶住她:“嬸子,別客氣,你好好躺著。”
她斟酌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嬸子,有件事我得問問您。那男嬰……”
田嬸子眼神黯淡下去,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溫同志,不怕你笑話。是我沒本事,連著生了三個丫頭,身子也垮了。可是,他老田家不能絕后啊!他爹,他奶奶,就、就托人打聽,花了家里大半積蓄,抱來了這個男娃……”
她說著,情緒激動起來,又是一陣咳嗽:“可誰成想,這孩子自帶病秧,三天兩頭地病,哭得整夜不安生。他爹覺得這錢花虧了,心里憋著火,家里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是我對不起招娣她們,也對不起這孩子……”
溫莞靜靜地聽著,心里堵得難受。
這香火的問題,不知道壓垮了多少個女人。
“嬸子,你別憂心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把病治好。”
“錢的事,你先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
治病的錢,她可以先墊付。
只不過,田家也必須掏出這個錢。
溫莞從病房出來,正遇上查完房的江曼。
“江醫生。”溫莞叫住她,“田嬸子和那孩子……情況怎么樣?”
“大人是拖久了的肺炎,孩子是先天不足,加上喂養不當,都需要住院治療。”
“那住院的費用……”
江曼合上病歷,看了她一眼:“我先墊了。”
果然如此。
溫莞立刻從口袋里拿出錢,“這怎么行,多少錢?我給你。”
江曼沒接,反而打量著她,眉頭微蹙:“早上那場面我也見了,她們家的……自家男人還有婆婆都甩手不管。你跟他們家什么關系?”
“沒什么關系。”溫莞搖搖頭,把錢往前遞了遞。
“就是看著大人孩子可憐,碰上了,能幫一把是一把。”
江曼長嘆口氣,無奈道。
“醫院里這種事兒見多了。你能管一時,管不了一世。做女人的自己立不起來,外人再怎么幫也是白搭。”
溫莞反問:“既然幫不了,江醫生你怎么還墊上藥費了?”
江曼被問得一噎,別開臉,“……我是個醫生。”
溫莞沒再堅持塞錢,心里卻驀地一軟。
這位嘴硬的江醫生,心里藏著的柔軟和擔當,比許多人想象得都要多。
“江醫生,謝謝你。”溫莞誠心說道。
江曼像是被什么東西蜇了一下,渾身不自在。
“你最近怎么回事,動不動就謝來謝去的?有這工夫,不如多跟你家謝驍學學怎么硬氣點。”
她說著,忽然想起什么,湊近溫莞,壓低聲音:“對了,我聽我爸說,謝驍為了調來贛縣,可是跟那邊領導拍了桌子,關系鬧得很僵。”
“真沒想到,他那樣的人,能為你做到這一步……”
她上下掃了溫莞兩眼,語氣里帶上一絲難得的調侃:“你倒真有點本事,能把謝驍那座冰山給捂化了。你們兩個趕緊結婚吧,也省得總有些人……在你身邊打轉。”
溫莞知道她說的是林東野,忍不住問道:“江醫生,你對林東野……哪來那么大意見?”
“這……我也說不上來。”江曼想著那個高大身影,語氣煩躁。
“反正他一開口就能嗆得我火冒三丈,看見他就來氣,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她話音剛落,走廊那頭就傳來護士的喊聲:“江醫生!病人有點情況!”
江曼立刻收斂了神色,對溫莞匆匆點了下頭:“我先去忙。”
溫莞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卻回想著謝驍。
他為了調來贛縣,他和京市的領導吵架了?
關系弄得很僵?
這些,謝驍從未對她提起過半分。
這股情緒縈繞在她心頭,直到下午下班回到供銷社宿舍,依舊揮之不去。
她正想著是否該找個機會問問謝驍,剛走到宿舍樓下,就看見了那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