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林東野滿頭大汗地跑過來,領口都濕透了。
“溫莞呢?她怎么樣?”林東野喘著氣,眼睛急切地往清創室里瞟。
江曼抱著胳膊,涼涼地開口:“喲,這不是林東野同志,怎么一牽扯到溫莞的事,你消息就這么靈通?這才多大會兒工夫,你是坐著飛機從紅星村趕過來的?”
林東野被她噎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礙于謝驍在場,只好忍下這口氣。
“我今日正好來縣城,聽人說革委會抓了個女的,描述很像溫莞,又說被個當兵的帶去醫院了……我一猜就是謝驍,就趕緊過來了。”
他看向謝驍,語氣復雜:“人……沒事吧?”
“受了點皮外傷?!?/p>
林東野明顯松了口氣,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嚇死我了,革委會那地方……”
想想就害怕。
江曼冷哼一聲:“瞧你那副模樣,還以為溫莞是你親娘呢”
親娘???
林東野忽的攥緊拳頭,板起臉來,“江醫生,我沒娘!”
這話一出,氣氛尬住了。
江曼也沒想到林東野沒有母親,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謝驍在村里待過一段時間,清楚林東野的家庭情況。
他上前一步按住林東野的肩膀:“林東野,她不是有意的。”
林東野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深吸一口氣,別過臉去:“我知道?!?/p>
江曼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那個……對不住啊。”
這時候,正好護士推著溫莞從清創室出來。
“江醫生,都處理好了?!弊o士說道。
“好,那就轉到病房去吧?!?/p>
三人跟著推車往病房走。
江曼刻意放慢腳步,走到林東野身邊,壓低聲音:“剛才的話,我收回,對不起?!?/p>
林東野沒看她,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到了病房,安頓好還在昏睡的溫莞,江曼對謝驍說:“我去配點藥,你在這兒守著,有事喊我?!?/p>
臨走前,她看了眼林東野,這次語氣緩和了不少:“你也別站著了,那邊有椅子,坐一會吧。”
江曼離開后,病房里一片安靜。
林東野在床尾站了一會兒,終于開口:“溫莞,她到底得罪了誰?”
謝驍坐在床邊,目光始終沒離開溫莞。
“沈明月?!?/p>
林東野皺起眉,想起那個女人。
“是之前來紅星村那個?你不是已經帶她回京市了嗎?她怎么還在這兒……”
“因為我?!敝x驍說得直接,“她瘋了,認為溫莞搶了她的位置?!?/p>
林東野愣了一下,接著就懂了。
不過是愛而不得,讓人癲狂。
“謝驍,真沒想到,你還能成‘禍水’。”
謝驍沒說話,既不想承認,也無法否認。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林東野收起玩笑神色。
“我已經讓周小柱去查了,沈明月抓人,說溫莞危害食品安全。得先把這個罪名洗清,她沒做過的,不能冤枉她?!?/p>
“至于……她受的傷,我會讓他們加倍還回來?!?/p>
林東野看著謝驍眼底的恨意,自己也跟著來氣。
他站起身,“我閑著也是閑著,出去打聽打聽消息。”
謝驍知道林東野在本地人脈廣,由他去探聽再合適不過。
“林東野,沈明月的舅舅,就是革委會的蔣副主任,一切小心?!?/p>
“放心,我有數。”林東野擺擺手,快步走了出去。
等他離開,病房除了昏睡的溫莞,只剩下謝驍一人。
謝驍靠在椅背上,指節無意識地敲著膝蓋,終于想起為什么“沙子墩”這三個字聽著耳熟了。
大概半個月前,他去縣武裝部巡視工作,正碰上幾個隊員在組織新兵投彈訓練。
清場結束后,突然有個新兵急匆匆跑來報告,說少了一顆手榴彈。
謝驍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馬上下令封鎖周圍,親自帶人在靶場附近搜尋。
剛繞過靶場后方,他就看見個小青年,正哆哆嗦嗦地蹲在地上,手里死死攥著個東西。
正是那顆訓練彈。
謝驍上前收走訓練彈,將人帶離危險區。
那小青年驚魂未定,結結巴巴地自我介紹:“我、我是沙……沙子墩公社的,叫田小軍……”
“我經過這邊,聽見這里有響聲,就、就好奇爬上去看……看見這個東西像電影里的道具,就想摸摸……”
謝驍嚴肅的告誡他:“這不是玩具。今天算你運氣好,沒出大事。以后記住,不該碰的別碰,不該看的地方別看?!?/p>
田小軍連連點頭,千恩萬謝之后,頭也不回地跑了。
這事兒對謝驍來說,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過了也就忘了。
只不過這沙子墩……
忽然,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周小柱進來了。
謝驍朝他做了個“噓”的手勢,指了指床上睡著的溫莞,站起身,示意周小柱到外面說話。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走廊盡頭的窗戶邊。
“副指揮,嫂子怎么樣了?”
“她沒什么大礙,沙子墩那邊怎么樣?”
“我去找了沙子墩公社的書記,跟他說了您的身份,他要求親自過來,當面和您說?!?/p>
“人呢?”
“就在樓下樓梯口等著呢,他還帶著個姓孫的老大爺?!?/p>
“請他們上來?!?/p>
不一會兒,紅著眼睛的田有福的帶著老孫頭上來了。
沒等謝驍開口,田有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首長!我剛聽那位小同志說了,您和溫組長的關系。請您一定要救救她、也救救我們公社。那筐臭蛋,一定是有人存心要害她,要害我們沙子墩啊!”
謝驍沒抽回手,任由他抓著。
“書記,別急,慢慢說。到底怎么回事?”
田有福喘了口粗氣,像是下了天大決心:“這件事情,我思來想去,一定是我那個遠房小叔,田老貴干的!”
老孫頭在一旁用力點頭,忍不住插話:“對,首長。那天晚上,我親眼看見有人在鴨塘邊鬼鬼祟祟的,后來我朝里面一撈,就撈到這個!”他說著從背后拿出一個皺巴巴的麻布袋。
這麻布袋味道腥臭,讓謝驍下意識皺起眉頭。
“就是這麻袋,當時裝著死魚死蝦,要是鴨子吃了,哪還有命活。我當時聞著味兒不對,按溫組長的吩咐,誰也沒聲張,偷偷藏起來了。”
“可我老孫頭沒想到,這群黑心肝的還有后手!他們不知啥時候偷偷摸進倉庫,把一筐好蛋的底下都掐出了縫,這才全捂臭了……革委會的人就是憑著這個把柄,給我們扣上了罪名!”
“說句實在話,溫組長早就防著他們使壞了??汕Х廊f防,還是沒防住他們這么下作的手段!”
謝驍大致聽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目光最后落在那只麻袋上。
“除了這個麻袋,你們還有其他證據嗎?”
“有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