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麥走出林默的辦公室，門在身后輕輕合上，隔絕了里面的一切。
他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只有一種任務下達后即將進入執行狀態的肅然。
公共辦公區里，那股八卦的氣氛依舊在空氣中彌漫。
胡濤的椅子“刺溜”一下滑了過來，精準地停在陳麥的工位旁，腦袋湊得跟個雷達似的。
“麥子，麥子！”他壓低了嗓門，掩飾不住滿臉的好奇，“老大跟你說什么了？是不是樓下那個物業經理的事？要不要咱們找人……”
陳麥沒有看他，徑直坐下，打開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起來。
“默哥讓我練練手。”
他丟下這么一句，便再也沒有了下文。
胡濤：“……”
練手？
就剛剛那事？
他看著陳麥那副全神貫注的模樣，屏幕上飛快地跳出一個新建的Word文檔，標題被命名為“林默與待定被告侵權糾紛案起訴狀”。
胡濤把剩下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行吧，當我沒問。
陳麥的動作很快，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原告信息，林默，404律師事務所。
案由，財產損害賠償糾紛。
訴訟請求，一，判令被告賠償原告經濟損失人民幣四十八元整；二，判令被告就其不法侵占原告財產之行為，于龍城國際中心一層大堂公告欄處，以書面形式向原告賠禮道歉，道歉信內容需經原告審核，張貼時間不得少于七日；三，本案訴訟費由被告承擔。
事實與理由部分，他更是寫得言簡意賅，邏輯清晰。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只在“被告信息”那一欄，留下了大片的空白。
被告：身份信息待查。
寫完這一切，他保存文檔，打印，一氣呵成。
一份標的額僅為四十八塊錢的民事起訴狀，就這么新鮮出爐了。
下一步，固定證據。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和便簽，站起身，準備下樓。
剛走兩步，他的余光瞥見了旁邊工位上的胡濤。
這家伙正戴著耳機，對著電腦屏幕嘿嘿傻笑，屏幕上是一款色彩斑斕的網頁游戲，一個小人正在地圖上歡快地跑動。
工作時間，摸魚。
陳麥停下腳步。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胡濤的后衣領。
“哎哎哎？干嘛？”
胡濤正玩在興頭上，冷不丁被人薅住，像一只被拎起來的貓，雙腳在地上亂蹬。
“跟我走。”陳麥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去哪兒啊？我這正打團呢！”
“物業，要監控。”
不等胡濤再反駁，陳麥手上稍一用力，直接把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拖著就往外走。
公共辦公區里，眾人眼觀鼻鼻觀心，鍵盤敲擊聲陡然密集了三分。
物業管理辦公室。
王經理正癱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
辦公桌上的東西已經被他掃到地上，一片狼藉。
就在剛才，總公司人力資源部的電話打了過來，措辭冰冷且公式化，通知他明天不用來上班了，去財務部結一下工資。
沒有理由，沒有解釋，只有結果。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都是因為那個88樓的，姓林的！
他把這輩子所有的怨恨，都記在了林默的頭上。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陳麥和被他拖了一路的胡濤走了進來。
王經理緩緩地轉過頭，看到兩個陌生的年輕人，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認出他們胸前掛著的，同樣是88樓的工牌。
又是404律所的人。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他那張死灰般的臉上，忽然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
“喲，又有何貴干啊？”他陰陽怪氣地開口，“是不是你們老板又丟了什么東西？這次是包子還是豆漿啊？”
陳麥沒有理會他的挑釁，只是平靜地開口。
“我們來調取今天中午十二點半到一點，一樓大堂外賣柜區域的監控錄像。”
“調監控？”王經理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夸張地笑了起來，“憑什么？”
“我們是88樓的租戶，也是今天中午外賣被盜事件的當事人。根據我們和物業簽訂的租賃合同，以及相關的法律規定，我們有權調取涉及我們財產安全的公共區域監控。”陳麥條理清晰地回答。
“規定？法律？”王經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撐著桌子，身體前傾，臉上滿是鄙夷和不屑。
“少他媽跟我扯這些沒用的！老子現在不干了！你說的那些東西，對我來說，就是一張廢紙！”
“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監控，你們別想看！一個字節都別想！”
他指著門口，幾乎是咆哮著。
“給我滾出去！”
胡濤本來還被陳麥拽著，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聽到這話，他瞬間就精神了。
他甩開陳麥的手，往前走了兩步，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狀若瘋癲的男人。
“嘿，我今天算是開了眼了。”胡濤樂了，“一個馬上要滾蛋的物業經理，還敢在這兒耍橫？”
“老子就是耍橫了，你能怎么著？”王經理梗著脖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有本事你動我一下試試？我告訴你，我立馬躺下，沒個十萬八萬你別想走！”
他算是想明白了，工作沒了，錢也沒了，還怕什么？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今天非要惡心死這幫88樓的孫子不可！
“動你？”胡濤笑得更開心了，他搖了搖手指，“你想多了，我嫌臟。”
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陳麥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冰冷的傲慢。
“我就是有點好奇。”胡濤慢悠悠地開口，他走到王經理的辦公桌前，隨手拿起一個名牌，在手里掂了掂。
“王大海，是吧？物業服務中心經理。”
“龍城國際這地方，物業經理雖然不算什么大官，但也算是個體面活兒。一年下來，灰色收入不少吧？”
王經理的瞳孔，不易察覺地縮了一下。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系。”胡濤把名牌往桌上隨手一丟，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小黑屋的第三天，小狐貍快繃不住了）